写信是一种古早的联系方式。陈梦偶尔也会寄他的照片过来,他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瘦了。虽然陈梦后来有了智能手机,可以和唐纳德互发电子邮件,但他还是保持着写信。因为给资助人的感谢信要亲手写才够尊重。因此,他们继续保持低频率的书信往来。

    陈梦的字迹越来越工整,后来也变成了繁体。他说是在手机上打字,转成繁体后抄下来。陈梦在信里说:我在家里是寄居者。不过这样也好,如果我是妹妹,亲生父母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比对自己更好,那我一辈子都会难以摆脱来自家庭的痛苦。我不能奢求更多,我已经有了父母和妹妹,有了唐阿姨的资助,我不能贪心。好想再见到阿兄。

    唐纳德一直以学业繁重为理由婉拒再次踏足唐家村。一方面,他不太喜欢那个地方;另一方面,他有点害怕再次见到陈梦。陈梦的眼神纯粹而真诚,唐纳德羞于见到他,尤其是他内心曾经怀揣着肮脏的欲望。他曾经建议,希望陈梦可以到美国念大学,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。

    有一次英语作文,题目是帮李华写一封信给美国笔友David,但陈梦写的时候错写成了Donald。因为他真的有一个在美国的笔友。如果说起唐纳德的事情,没有同学会相信,他们会说:“你要是有那么有钱的哥哥,你为什么还要在这个烂学校读书?”

    陈梦刻苦学习,在小学的时候跳级两次,刚好可以在即将满十八岁的那一年读高三。唐纳德很关注陈梦的英语成绩,告诉他,他是认真的,他已经是医生了,他会负责陈梦的学费和生活。虽然他现在也在纽约工作,但陈梦申请到哪里的大学,他就会和陈梦一起过去。

    唐纳德告诉陈梦,很多大学会更看重高中毕业考试的成绩而不是高考成绩。陈梦跟着唐纳德的步骤,亦步亦趋。只是他们没有想到,平凡普通的日常也有可能被无情地打破,而身处海浪中的普通人没有选择的余地。唐香蕊当初的承诺是资助陈梦到十八岁,是的,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。

    由于新冠疫情,陈大龙和唐以惠都劝陈梦放弃那个虚无缥缈的留学梦想,好好准备国内的高考。陈梦很想相信唐纳德,但他们已经快十年没有见面了。在2020年之前,唐纳德一直认为见到陈梦是简单的,他想去就可以去。但事情终究变得不简单。

    陈梦已经收到了纽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经过一番波折才拿到护照和签证,但陈梦对于这条路还是忧心忡忡。于是,唐纳德更加坚定,他要亲自去接陈梦。由于入境签证的问题难以解决,唐纳德选择绕道香港。

    五月下旬的时候,唐纳德先去了香港,入境隔离两周后,第一次申请回乡证。等到审批通过,从香港入境厦门后隔离两周,然后又在漳州的一个酒店隔离一周。等到他拉着被消毒剂喷过好几次的行李箱出现在陈爱惠家门口,他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。解除集中隔离的时间是7月15日,陈梦身份证上生日的第二天。

    “很抱歉没有赶上你十八岁的生日。”唐纳德说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,我真的想不到你会在这个时候来见我。”陈梦说。